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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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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. 逆權侵占

我叫谷綏,不過現在已經沒幾個人這麽叫我了。從九年級起,我就在美國上學。這裏的人叫我Seraphina,簡稱Sera。

去年本科畢業,到現在我還沒找到工作。主要因為我讀了個冷門的文科t專業,就業率本來就低,畢業的學校也是個籍籍無名的三流院校。

專業和學校都是我媽媽選的。

從小時候起我就知道,將來的路,家裏都給我安排好了。我那時沒心沒肺,一想覆雜的事情就頭疼,什麽都懶得管。

現在想想,媽媽自己沒上過大學,為我選學校大概是圖它離家近,選專業估計也是隨便定的,就圖個名字好聽。

她更熱衷於讓我學體態禮儀、跳舞騎馬、烹飪調酒、藝術鑒賞,都是我父親當年讓她學的。

“學位隨便拿一個就行。”媽媽說,“你以後是要嫁到裴家,給左之當太太的。這些才是你該掌握的技能。”

“那如果他婚前就……了呢?”我還是有點危機意識的。

"胡說八道什麽呢!"媽媽梆梆敲我腦袋。

但是她說了,萬一、萬一發生這種不幸,當然會給我另外物色個有錢老公。

她還說了,如果我實在不想結婚,也可以去工作。以我父親的人脈,我想去哪兒都行。

那……如果父親也掛了呢?我當然不敢這麽問,不過我知道答案。

我能記事之前,父母就離婚了,媽媽拿到了一大筆錢。多到我們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。

我最後悔的事,就是沒問清楚錢到底在哪兒。

那時,我以為家裏的錢跟水是一樣的。只要打開水龍頭,就會有水流出來;只要刷卡,總有足夠的餘額來付賬。

我沒想過龍頭裏的水從哪兒來,不知道水龍頭背後還有水庫、水廠、管道、閥門,以及操作這套系統的人。

我不知道我家的錢,也是這樣的。我也沒料到操作這套系統的人會突然不在了。

有一天,媽媽去見個好久不見的朋友,回來就開始生病。平時很少生病的她,突然病來如山倒,連醫生都查不出個所以然。

她發燒到40度,用最後一絲力氣叮囑我:“Seraphina,你千萬、千萬別離境。我們知道得太多,他們不會放過我們的。”

我問“他們”是誰,媽媽卻說:“別問,你知道得越少越安全。”

我還以為她是燒糊塗了,想著等她清醒了再說。誰知道她再也沒清醒過來。

我試著聯系父親,結果找不到人。沒有人能找到他。人在哪兒,是死是活,連他現任太太都不知道。

媽媽走得太突然,幾乎什麽都沒來得及交代。

從醫院回來,家裏已經被洗劫一空。我們以前從來沒為錢發過愁,奢侈品隨便買,貴重首飾隨手放,根本沒個清單。我也不會跟保險公司鬥智鬥勇,結果就只拿到了幾萬塊的賠償。

媽媽名下的銀行賬戶有幾千刀,我自己卡裏有兩三萬。這就是管道裏剩下的水。我不知道閥門在哪兒,也不知道怎麽打開。

那會兒才剛上大二,我靠著這點錢,省吃儉用,拼命打工,好不容易撐到畢業。只是畢業了也沒有用,畢業證書跟廢紙差不多。留學生找工作限制多得要命,還得跟專業死扣。這種冷門專業,結果就是沒有工作機會。

媽媽離開三年多了,那筆據說用不完的錢,可能只是個美好的幻想,也可能還靜靜地躺在某個角落裏。

不過,有一筆財產是確實存在的。我每天都能看見它、摸到它,只是它不屬於我。

它就是我現在居住的這棟房子。

我很確定這房子是媽媽買的,但查詢房產記錄時卻發現,產權屬於一家我從未聽說過的公司。進一步追查,公司的所有權更是錯綜覆雜,最後指向的實際控制人我完全不認識。

起初我總是提心吊膽,擔心有朝一日會有人來將我趕出去。然而幾年過去,不僅沒有人來,每年還有人按時繳納房產稅。不清楚這是什麽情況,但我希望能一直這樣下去。

但希望只是希望,像沙子一樣不可靠。我的未來必須建立在實實在在、穩穩當當的基礎上。

華州有“逆權侵占”法,簡單來說,如果我能在這房子裏連續居住滿十年,而且產權所有者對此並不知情,我就可以向法院申請獲得房產的所有權。

這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,但確實是法律允許的。

這棟房子目前估值約七百萬,如果能夠成功取得所有權,我就能在這個世界上獲得一片真正的立足之地。

算起來,我家搬來已經五年多了,我還需要在這個鬼地方再堅持四年零八個月。

* * * * *

衛衣男落網第二天,本地各大電視臺都在播放Nathan接受采訪的錄像。他穿著筆挺的警服,胸前的徽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。他神采飛揚,自信從容,仿佛這一刻就是為他量身定制的。

“警方經過長時間的努力和大量的工作,成功將美甲店槍擊案的在逃嫌疑人緝拿歸案。在這一過程中,我們得到了一位市民至關重要的協助,對此我們深表感謝。希望這位市民能夠與警方聯系,我們承諾絕對保密其身份信息。”

呵呵,原來不止我一個人用了化名,Nathan其實也不姓Chow。他是國王郡的警佐,Nathan Tang。

要是有個閨蜜就好了,就可以一邊給我遞紙巾,一邊陪我罵他。可惜我不僅沒有閨蜜,連個能傾訴的好友都沒有。

我出國後就跟國內的朋友失去了聯系,具體是怎麽變成這樣的,我也說不清楚,一切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發生了。

而媽媽去世後,周圍發生了一些令人不安的事。美國這邊跟我關系親近的朋友,不分男女,他們家裏接連遭遇入室盜竊,搞得他們麻煩不斷。出於某些考慮,我也漸漸與他們疏遠了。

所以我只能獨自承受這份煎熬,任憑腦子不受控制地循環回放那一幕——我呆坐在電梯裏,看著Nathan制服衛衣男。

我仿佛又聽到了自己當時急促的心跳聲,震耳欲聾,每一下都像打樁機的重錘,把那份註定無望的感情一下又一下地釘進心裏。

Stupid……

電梯裏的監控視頻在社交媒體上無處不在。全國王郡認識我的人,大概都看過那段視頻了,好在至今沒人認出我來。

那是當然的。本人很瘦的,才沒視頻裏的那麽胖呢。

“Sera,你看過最近很火的那個電梯視頻嗎?”鄰居David說,“那個女孩子跟你挺像的啊。”

“哪裏像了!”我睜大眼睛。

“啊對不起,我確實分不清你們亞裔女孩子。”David連連道歉,“我知道肯定不是你,你怎麽可能打人呢?哈哈哈,但是你們人人都會功夫這件事,真的很酷……啊你不會啊?好可惜。”

忽悠David不難,但警察要是對我的照片做面部識別,那就沒轍了。

我忐忑不安地在家裏蟄伏,幾周過去了,警察卻一直沒找上門來。

照片上傳到約會網站之前,我倒是都淺P過。不過我就調了那麽一丟丟而已啊,這就識別不出來啦?

……

時間已到五月,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,該著手進行那些被我跳過的計劃啦。

* * * * *

D計劃是我大學同學的哥哥。

他是獨立游戲工作室的創始人,三十多歲,聰明,有錢。至於長得帥不帥嘛,得等他減個一百磅再說吧。不過看起來人挺好的。

當年經同學介紹,我去他工作室做游戲測試,拿現金工資。前後幹了快兩年,那是自從媽媽去世後我手頭最寬裕的一段時間。可惜後來他們業務做大了,要搞合規,不能再用黑工了。

解雇我時他挺愧疚的,把我叫到辦公室,輕聲細語地解釋為什麽不得不這樣做。

然後就在辦公室裏向我求婚。

我當然拒絕了。

之前說他“看”起來人挺好,是因為他從沒跟我說過話。工作室就十幾個人,他是老板,但他沒、跟、我、說、過、話。

一開口就是解雇,再開口就是求婚。這誰受得了?

現在的我就受得了。

我不好意思直接聯系他,就給我的同學打了電話。

同學帶著哭腔接的電話:“Sera,謝謝你打來電話。我哥他……已經不在了。”

“什麽?他去世了?”這消息簡直是晴天霹靂。

“嗯,他得了流感,沒熬過來……我哥一直很喜歡你,要是知道你還記得他,肯定會很高興的。”

D計劃泡湯了。

* * * * *

C計劃是我家房子的前房主。

我媽媽當年,買房送了一個70多歲中風癱瘓的老頭,Freddie。他就是前房主。

我媽媽把Freddie送進了附近一個養老院,住獨立小院,有專人看護,費用一次性都結清了。她以前常去探望,還當了那裏的志願者。

我現在也是那個養老院的志願者,不過我是為了維持OPT,找不到工作才拿義工服務來湊數。

Freddie大爺已經下不了床,但思維還挺敏捷,是個隨和的人。

我三月底還見t過他。聊起我的困境,他還主動提出跟我結婚為我辦綠卡,條件是把他接回房子住。

他這身體狀況,肯定碰不了我。他夠條件申請免費護工,護理也不成問題。風險是這婚姻目的性太明顯,綠卡審批可能過不了。

Freddie湊近我耳邊:“我還有幾十萬刀,藏在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,只要你把我接回去,我就把錢給你拿去辦投資移民。”

不知為什麽,我脖子後面的寒毛都豎起來了,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,之後就再也沒敢去見他 。

一個癱瘓老頭而已,我為什麽要害怕他?

我給養老院打電話:“請問現在能去做義工嗎?”

“很抱歉,”養老院的經理說,“由於流感疫情,我們目前實施封閉管理。所有外來訪客活動,包括義工服務,暫時停止。待情況好轉後我們會及時通知。”

“那我能跟Freddie通個話嗎?”

“很抱歉,Freddie先生現在已經失智,無法與人交流了。”

“什麽時候的事?”又是一個晴天霹靂。

“就在你們上次見面後不久。”

C計劃也泡湯了……

* * * * *

已經是六月了,居留身份的問題還是無解。

正抓狂呢,突然看見Jose在我家門前的路溝裏。他穿著反光背心,沒戴安全帽,一手拿垃圾袋,一手拿長柄夾。

看來今天的人設是環衛工人。

想起上次在牛排館門口,他開車撞了衛衣男,至少說明他想讓我活著。

Okay,F計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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